2014年2月19日,第二屆中國電視劇導演工作委員會年度表彰盛典,在北京會議中心盛大舉行,數百位導演、演員到場。《趙氏孤兒案》獨得最佳電視劇、最佳導演、最佳男主角、最佳男配角等十個獎項,成為最大贏家。吳秀波、孫儷則分別“稱帝封後”。《趙氏孤兒案》自去年央視首播以來一直持續受到熱捧。在文化作品日漸喪失承載傳統價值觀的今天,《趙氏孤兒案》以最為真誠的方式告訴人們:歷史不能忘記,那些彰顯民族傳統的“大義”尤其不能忘記!導演閆建剛曾經說過,現代年輕人已經不去看《史記》了,但是他希望“盡可能的來正確的解讀這段歷史”。
  《趙氏孤兒》最早的版本是《左傳》,記載了趙氏孤兒的母親莊姬與亡夫趙朔的叔叔趙嬰私通,趙嬰被趙同、趙括驅逐到了齊國。前583年,莊姬等人誣陷趙同、趙括謀反,兩人被殺。韓厥為了報答趙衰之恩,向晉景公推薦趙莊姬與趙朔的兒子趙武承襲趙氏家族。這個故事其實只是一個由亂倫事件引起的政治內鬥,和後世的所謂忠姦鬥爭無關,也沒有“趙氏孤兒”最核心的關於屠岸賈、程嬰、公孫杵臼以及換孤的故事。
  第二版本是司馬遷的《史記•趙世家》,是根據戰國時期趙國的史料寫成,古今很多學者認為這些史料不真實,是趙國君王避諱祖先的污點,有藝術化處理、修飾的成分。主要的故事情節變為趙盾的族弟趙穿弒殺晉靈公但未被治罪,晉景公在位時被屠岸賈挑撥離間,於是引出滅門慘案,但當時趙莊姬藏身宮中,生下遺孤讓趙朔的朋友程嬰帶出,但屠岸賈意欲斬草除根,程嬰與趙朔門客公孫杵臼商議後,以別人的嬰兒替換趙氏孤兒,加上公孫杵臼的死,使得屠岸賈信以為真,而程嬰帶著趙孤藏匿山中,直至十多年後晉景公在韓厥的幫助下讓趙孤回來複仇……《史記》與《左傳》的差異不小,如趙氏被滅門的前因,且帶出了程嬰、屠岸賈等相關人物,構成了一幅時間、地點、人物、事件都比較豐富的歷史慘案,初步形成忠姦鬥爭的悲劇劇情。
  我們現在看到的定本是元朝紀君祥的雜劇,全名《冤報冤趙氏孤兒》,又名《趙氏孤兒大報仇》,與《竇娥冤》、《長生殿》、《桃花扇》並稱中國古典四大悲劇。元雜劇的劇情,裡面不僅繼承了屠岸賈的姦詐,而且把原來的程嬰用別人的孩子代替趙孤的情節變成了用自己的孩子代替的情節,更具有震撼力和悲情的氣氛。這出戲以《史記》中的故事為基礎,講述了春秋時期的晉國,圍繞趙朔之子趙氏孤兒引發的一系列故事,彰顯了以程嬰為首的一群古代英雄堅守忠義、勇於獻身的精神。著名國學大師王國維在《宗元戲曲考》中高度評價了該劇的藝術成就,認為它“即列之於世界大悲劇中,亦無愧色也”。
  從元雜劇《趙氏孤兒》開始,便經歷各種版本的演繹。西傳歐洲後,被法國文豪伏爾泰改編為《中國孤兒》,但這位大文豪卻大筆一揮將故事背景從春秋時期向後推移了1000多年,還把一個諸侯國家內部紛爭改為兩個民族之爭。中國文化中的《趙氏孤兒》是忠良懲惡揚善的故事,雖然在海外版本中這個主題被理解為“犧牲”、“不公正的命運”等不同含義,但《趙氏孤兒》仍成功地成為西方瞭解中國文化的重要途徑。
  德國著名詩人歌德還根據《趙氏孤兒》原本後半部改編過一個劇本,名叫《埃爾泊若》。這一部哈姆萊特式的中國悲劇不斷地被各國翻譯、評論和改編,曾在18世紀歐洲風行起了一股“趙氏孤兒”熱。
  2010年由陳凱歌導演的電影《趙氏孤兒》曾引起了很大轟動。2011年,著名編劇鄒靜之、作曲家雷蕾為國家大劇院量身打造的原創歌劇《趙氏孤兒》首演後也是好評如潮。
  現在風靡一時的新編電視劇《趙氏孤兒案》屬於經典翻拍,前有雜劇、京劇,後有電影、歌劇,大家對這個歷史上有名的悲劇並不陌生,這一切都在無形中增加了翻拍的難度。有網友稱《趙氏孤兒案》老故事新演繹確實很難,調子是血親復仇的哈姆雷特式的悲劇,骨子裡是中國古人“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諾必誠,不愛其軀”的大義精神。但《趙氏孤兒案》在精神起點上超越了以前的各種版本,跳出了元雜劇相對單薄、狹隘的復仇論,又剋服了電影歌劇篇幅短小不能盡情展開的局限,將仁愛、道義、誠信、禮智等種種我們日漸式微的精神內涵融入其中,力求突出厚重的文化底蘊,用悲愴基調展現人間大愛、人性至善的精神力量。從門客兼醫人程嬰,到大將韓厥,義士公孫杵臼,或為承諾,或因義憤,或重友情,都義無反顧地投身到了這場拯救孤兒的行動中。可以說,每有一個人慷慨赴死,正義在世間就多了一份存在的希望。生命的激情與悲壯,一輪輪鮮血和勇氣的較量,體現的正是在與命運抗爭的過程中,精神和信念所爆發出的巨大力量。故事敘述節奏合理,有一種向觀眾娓娓道來的感覺。同時,吳秀波、孫淳的表演也頗有張力,人物對白很有勁道,服裝、道具、場景也較為考究。
  《趙氏孤兒案》錶面看是一部復仇之戲,其實表現的是正義實施的理性莊嚴,和捨生取義的崇高人格。孟子說“生,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捨生而取義者也。”如果這個世界上有比生命更高的東西,這就是“道義”。電視劇裡裡,公孫杵臼問:“育孤與死,哪件事容易?”程嬰回答:“依我看,死容易,育孤難。”公孫杵臼說:“趙君生前待你最好,你去做最難的事情。讓我去做容易的事情——我先去死吧!”程嬰艱難地活著,就是為了等到鋤姦的那一天。《趙氏孤兒案》中,程嬰就是整部劇“捨生取義”的化身,寓於其中的大義,閃爍其中的人性,給人以心靈的撞擊和情感的震撼。正是春秋時代那些慷慨悲歌之士敢擔大義的精神,讓這一流傳了兩千多年的老得不能再老的故事,通過電視劇再一次喚起了,我們歷史上曾經擁有的寶貴民族精神,同時也讓人們看到了今天某些人正義的稀缺,和對生命的淡漠,由此感動了熒屏前無數的觀眾。
  文/王志偉  (原標題:“趙氏孤兒”古今版本嬗變探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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